那個午後，夏綠蒂在母親的房門外站了許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心裡清楚這番話不會帶來好的結果，或許，只是想要親眼見證母親真實的反應，也或許，她仍抱著一絲幾近於奢望、幾乎已經要被碾碎的微薄希望。

她輕輕敲了敲房門，裡頭傳來母親溫柔的應允聲。夏綠蒂遲疑地轉動門把，緩緩推開房門，半個身子隱匿在門後。

「是夏綠蒂啊？怎麼啦？妳看上去有心事。來來，來媽媽這邊。」母親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慈愛。她身著淺綠裙衣與端莊頭巾，正坐在窗邊一張鋪著柔軟絲絨的扶手沙發上，手捧一本精美書籍，姿態優雅得像幅畫。她抬起頭，笑容如同月光般柔和：「來來，來媽媽這邊。」

夏綠蒂想到這美好的情景，稍後將可能被自己摧毀，心頭又感到一陣苦澀的猶豫與翻攪。

「母親，我想跟您說件事… …。」夏綠蒂從半掩的門後走進房間，離窗邊的母親有些距離。

母親敏銳地察覺到夏綠蒂的異樣，臉上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擔憂的神情。「怎麼啦，我的孩子？」

「……母親，我….我將來….不想結婚。」夏綠蒂語帶難以掩飾的哽噎，艱難無比的將字句從喉間吐出。

「妳說什麼？」母親眉頭瞬間蹙起。

「母親，我將來不想結婚。」夏綠蒂重複了一遍，聲音雖然仍然顫抖，卻清晰許多。

「妳怎麼了嗎？誰跟妳說了什麼？沒事的，來媽媽這邊。」椅子上的母親向夏綠蒂伸出雙手，輕柔地招喚著，那份擔憂與溫暖的姿態仍讓夏綠蒂不自禁的向她走近，母親那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夏綠蒂的手臂，輕輕地撫摸著，熟悉的安全感幾乎讓她潰堤。

「…母親，想到必須離開家裡，嫁給不認識的男子，我就感到好害怕，我能不能，不要結婚？」望著母親慈愛的臉龐，夏綠蒂終於傾訴出埋藏已久的心事。

「沒事的，我的孩子，我跟你爸爸會為妳找到一個很好的夫婿，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妳，我們保證。結婚之前你們也能好好認識認識，他不會是陌生人的，嗯？別害怕了。」母親輕撫著夏綠蒂的手臂與她的小手，語氣溫柔而堅定。

「不…母親，妳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想結婚。」

母親的表情從焦急擔憂變得嚴肅：「夏綠蒂……要是當年媽媽也這樣任性，會有妳，還有妳的哥哥、姊姊嗎？」

「夏綠蒂，我跟妳說…」母親握緊她的雙手，把她拉得更近，語氣轉為傾訴似的。「……媽媽當年嫁給你爸爸的時候，也是很害怕的，你爸爸那麼嚴肅，又不善言辭。可我們也清楚，他不也其實愛著我們的嗎？而且現在我還有妳、妳的哥哥姊姊們，我們在這個溫暖的家裡。夏綠蒂，妳有天會明白的，答應媽媽，別任性。」

「如果說…我真的做不到呢？」夏綠蒂的臉色漲紅，聲音顫抖著，卻少了些起初的猶豫。

「妳不結婚？那妳想怎樣呢？永遠待在家裡？」母親語調一下子拔高了些，雙手一鬆，放開她。「妳知道那會讓妳自己，讓整個家族蒙羞嗎？妳想看到這種事發生嗎？」她撐著身旁的小桌，眉頭緊鎖，那張平日優雅如雕像的臉上寫滿了壓抑不住的惱怒。

「這件事往後不許再提，夏綠蒂，妳必須結婚。」母親輕柔的聲線變得嚴厲。

「母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