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綠蒂於陌生的野豬村借宿一夜。當明亮晨光灑落村莊,她在村口與西格尼道別,她握著西格尼的手說一定會再回來。
穿過森林,狼形的夏綠蒂在樹皮上劃下爪痕做記號,循著記憶與氣味回家。
靠近了席瓦呂納的邊際,幾名農夫遠遠看見領主大人的么女看起來狼狽又疲憊,便焦急衝上前去,說領主夫人與她的兄長們已在全領地尋找她多日,焦急得要壞了。
夏綠蒂在馬背上被護送到了城堡門口,早已在門口等候的母親拉起裙襬朝她直奔而來,滿是冷汗的臉顯得蒼白,焦急與憤怒交織,剛抬起手想要責打女兒,卻見夏綠蒂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毫不猶豫倒在了母親懷裡。「母親…我追著頭鹿進了森林,卻迷路了,我好害怕…。」夏綠蒂啜泣著,她小小的身子顫抖著緊拉著母親的衣裳,母親的心一時都亂了,只是手腳忙亂地抱著夏綠蒂又拍又撫的:「噢,我的夏綠蒂…我最親愛的孩子…。」
數日後某個清晨,夏綠蒂與母親藉口稱要見一名熟識的小姐她過往的家庭教師,學習點禮儀與文學知識,行李早已悄悄備妥。她給隨行侍女手裡塞了小袋硬幣。「找間僻靜的小旅舍暫住吧,別讓人見著,什麼事情不該說,相信妳是聰明的。」語畢,她獨自策馬前行。
在森林邊界,她一躍變回狼形,沿著自己劃下的爪痕雀躍奔馳,穿越樹林與泥地。
她跑到了野豬村的大柵門前,小狼坐了下來尾巴拍了拍地板,門邊兩名守衛一頭霧水的看著,這狼雖行徑古怪但也沒造成威脅,正當他們交換眼神猶豫著要不要驅趕,小狼朝天大聲嚎了三聲,惹得守衛更是迷惑。但很快,西格尼出現在了柵門後頭,催促著守衛將門拉開,守衛們雖然不明就理,但既然西格尼要求,小狼也尚小較無威脅,便一同開了門。
門扉剛一打開,夏綠蒂便恢復人形,笑顏燦爛地拉住西格尼的雙手。西格尼與守衛們道了聲謝,便與夏綠蒂奔回屋子。
兩人坐在西格尼的床舖上,夏綠蒂展示著她帶來的絲綢方巾、玻璃珠項鍊與一支雕工精緻的木梳,這些在村中從沒見過的物件讓西格尼看得愛不釋手,她用外語連聲讚歎,眼中閃著驚奇。夏綠蒂的嘴角藏不住得意而上揚。夏綠蒂把這些東西輕輕放進西格尼掌中,西格尼有些驚訝,遲疑地連忙搖頭表示不好意思收下,但夏綠蒂更堅定地推過去。
打完獵的博格林進了屋,將幾隻兔子甩到桌上,粗魯的弄得屋裡乒乓作響。看見夏綠蒂在便笑開懷的說西格尼這幾天可想妳了啊,西格尼害羞地抱怨,夏綠蒂則裝作聽不懂,抿嘴偷笑。
三人一道去拜訪村長。他是一名年邁卻仍活力充沛的長者,身形壯碩,背脊微駝卻精神奕奕,帶銀的鬃毛盤成高聳的髮髻,纏著華羽裝飾,身著皮革華麗的拼接毛皮長袍,胸前骨珠交錯著金屬飾牌的項鍊顯示出他的尊貴,鑲著琥珀的權杖每踏一步都在地面敲出沉實的聲音。儘管身分與眾不同,他的笑聲沙啞低沉卻帶著豪爽與溫情,使人不自覺地信服與親近。他熱情的擁抱著孫兒博格林、曾孫女西格尼以及夏綠蒂,並動作俐索的給他們端上熱騰騰的肉粥,西格尼與夏綠蒂坐下來邊吃邊聊,博格林開口像是在向村長稟報一些村中事務,兩人談得熱絡,爽朗的兩人笑聲不斷,博格林講了什麼無禮的話村長便抓過他,要用權杖打他的屁股,壯碩如熊的博格林逃過後竟繞著桌子躲,腳步震得地板作響,場景荒謬的讓夏綠蒂發笑,差點要被食物噎到。
接下來的日子裡,當席瓦呂納堡中稍作忙碌顧不上夏綠蒂,她便以要去拜訪朋友、要去教區學習等各樣的理由離家偷偷跑去維德倫村——她的野豬朋友們所在的山地村落。維德倫村不像席瓦呂納,在這裡村民們甚至是女孩們能隨時發言,不需繁文縟節;然而人們對長者的敬重卻發自真心,不減分毫。夏綠蒂一邊向西格尼學習村語,也教她自己的母語。西格尼相當聰明,學習迅速,讓夏綠蒂不禁產生了些許勝負心。
在西格尼的引領下,夏綠蒂逐漸了解這裡的祭祀傳統與禁忌。諸如儀式期間須全村靜默,任何言語或喧嘩皆為大不敬,即使是野慣了的野豬人們此時也都會敬畏的遵守;又如村後的「聖地」,埋葬著先賢的頭骨與聖物,只有村長與長老們得以在祭祀時入內,其餘人等皆不得靠近。
夏綠蒂在家鄉做著她最討厭的刺繡時,想起維德倫村的一些種種總不忍發笑,討厭的事也不那麼令人厭煩了,她想像著她的教師灰羽先生若見著野豬村人的毫無禮儀,那皺起的眉頭一定要緊得能壓死蒼蠅;而克雷蒙家的小姐若見到村人肯定要厭棄著他們的醜陋粗野、害怕尖叫著幾乎要昏厥,光是想像夏綠蒂就煩躁得想咬斷他們的脖頸。
她赤腳踏入維德倫村的泥池,與西格尼追逐玩耍,起初還拘謹,漸漸發現這些女孩在席瓦呂納被視作天大罪孽的玩樂,在維德倫村絲毫沒什麼大不了後,她放開心的撒野,有時變作狼形於村中跑竄,甚至幾步跑上了屋頂又跳下,聲響引得裏頭的村人出來查看。
她與西格尼整個下午膩在一起,交換彼此的小物件。夏綠蒂細細解說羊皮紙捲軸上的故事,而西格尼也帶她看村中的角落與物品。夏綠蒂發現西格尼在村中相當受歡迎,在男孩們中尤其是風雲人物,射箭比試時他們一起高呼著他的名字助威,他拉弓姿勢穩健,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直中遠方靶心,贏得陣陣歡呼。
夏綠蒂吞了口口水,緊張的問自己也能試試嗎?西格尼微笑著將弓箭交給她,許久沒有拉過弓的夏綠蒂努力回想著大哥教自己射箭時的每個動作。她站穩步伐,像一頭盯緊獵物的野獸般凝視靶心,背部用力拉開弓弦,一鬆手箭矢同她懸著的心筆直射出,雖未擊中靶心中央,卻也貼近紅心。這穿著錦繡洋裝的小女孩竟有這樣的表現仍讓眾人驚訝的歡呼了起來。夏綠蒂臉上滿是笑意擦掉額上的冷汗,心中暗想下次肯定要表現更好不可。